锅换笔 笔换锅
魏子茹(山东省莒县文心高级中学高一)
蹲在锅前看奶奶做饭,被吸引得一动也不动,像块长了根儿的石头块子。
刷锅,点灶,亮汪汪的油在锅里等着迸泡,四只土豆在“快刀”声里成了头发丝儿,一整头蒜眨巴眼的工夫只剩了肥白的瓣子。眼略一斜看到锅里冒了烟,切作细片的蒜立时飞进锅。嗞啦一声蒜香涌起,嗞啦一声土豆下锅。叮叮当当,奶奶握铲子的右手上下翻飞,像弹奏一曲动听的乐章。扑鼻的香味实在让人不想走开,加盐,加醋,一气呵成。
“奶奶,做饭难不?”
“啊?”锅勺相碰的叮当声里冒出了这么个字眼儿,略微发蓝的雾气里探出满头银发的笑脸。
“我说做饭难不?”
“难啥?这不很简单!”奶奶笑着,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
“那你教我哈!”
“没问题!”
长这么大,总是吃奶奶做的饭菜,我从没做过,连怎么点煤气灶都没干过。先学打火吧。捏住煤气灶按钮转动,吧嗒吧嗒的声音让我发毛。逆时针那么一拧,火花子啪啪迸射,“啊——”我一下子撒了手,“哎呀呀,这要烧到我手了啊。”再来,一按,一拧,蓝幽幽的火苗咋出来的?我不知道,因为脑袋一直背着灶呢,眼不见,为不惧。好容易打上火,开始切土豆。
切土豆可是个技术活,刀卡一半上按不下去了。我双手压刀,一用力,“咣当”切开了。且看我使尽平生气力,精雕细刻,白杨木菜板上静静地躺着一堆手指头粗的土豆“条”儿,我仰脸龇牙笑,奶奶瞅瞅我:“你咋还没切完呢,你不能这样切啊……”奶奶边说边接过刀示范给我看。
油花啪啦啦地蹦着,我拿着盛上蒜瓣的菜刀站在两米以外往锅里一扔,然后迅速撤退,退了好几米远。我拍拍胸口,在突然暴起的“嗞啦嗞啦”声里感叹自己的聪明才智。奶奶帮剥了五个蒜瓣,扔了两个进去。
我折腾了半天,火大了,不一会儿土豆变成黑乎乎的了,我哀号着喊:“奶奶这做菜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啊!”
“小臭丫头,你奶奶炒了多少次了,你以前摸过铲子吗?头一回就简单还用教了啊?”奶奶指了一下我的额头,半喜半嗔。
算了算了,写我作业去。笔换锅?算了算了。
横竖撇捺,不说我写得多好看,却也规规矩矩,字字间隔均匀,倒是颇具疏朗之感。
趁着蒸馒头的空,她搬来小板凳看我写字。“怪板正啊,奇好奇好。”她戴上老花镜,头时近时远调整焦距的模样怪笑人的。难得她夸奖,我立刻抱着她的胳膊摇来摇去。“奶奶——我教你写字吧。”因为时代局限,奶奶一字不识,她高兴地说:“成,我跟孙女学写字。”
铅笔本子摆上,奶奶搓着两只大手,不知所措。“这样子拿笔……”我纠正着奶奶的姿势。这双拿惯了铲子勺子的手,在这样一只细小铅笔上竟是如此笨拙。她用力地捏着铅笔,手骨节凸出发白。我疑心铅笔极有可能会被捏断。
奶奶写得很认真,也很慢。笔画曲曲弯弯,乍一看似乎还在蠕动。纸被笔尖戳破了几处,皆因用力过猛所致。“奶奶,你轻点用劲儿。”我写一画,她写一画。慢慢悠悠写了许久,奶奶鼻尖上冒了许多细汗珠子。
正写着,突然一股焦糊味传来,奶奶腾地站起来,冲进厨房。原来蒸锅里水干了,馒头糊了。
看看奶奶那张纸,我都看不出我示范了些什么字。唉!锅换笔,也不简单啊。
“死丫头,今晚上没饭吃了,只吃字吧你!”
她一面恨恨地把焦糊的馒头丢进垃圾桶,一面咬牙切齿。当然不会是真生气。她又咯咯地笑起来,像个孩子。
晚上爷爷回来,奶奶兴致勃勃地展示我的黑乎乎的厨艺,我也毕恭毕敬双手奉上奶奶的书法大作。爷爷笑得咳起来,我忙为他抚背。
爷爷对我说:“你,还是好好写你的字。又回头对奶奶说:你呢,好好做你的饭。”
“爷爷!奶奶说做饭很简单嘛!”
你奶奶说简单,那是她做得简单,你又说写字简单,不也是你写得简单?各人有各人长处啊,就说城里人,种地能比得上我?我说简单得很,他能做得来吗?”
爷爷一席话,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其实,不简单的事做多了,也就简单了,简单的事不做,也就不简单了。而且有的事看着简单,实际上不一定简单。
虽然这顿饭馒头糊了,土豆炒糊了,但我收获了一个简单与不简单的道理。
【获奖理由】
本文写的是高中组第一个赛题,荣获决赛特等奖。本文通过自己的亲身实践说明简单与复杂的道理,标题新颖脱俗,设置悬念,引起读者的阅读兴趣。通篇运用对比手法,通过祖孙二人在长项与短板上的对比,巧妙地扣题,以具体的事例表达抽象的道理,以小见大,构思巧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