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者独
中国音乐学院附中 高一（3） 鲁雨佳
“苹果最新款，超大内存……”“小米全新上市，家政机器人6.0……”“华为6G或正在研发……”周围嘈杂而纷乱，摩天大楼都放映着吸引人眼球的广告，好像要争一争哪一座能同时放映最多似的。闵月松站在其中一座的门前，看着行色匆匆的人们发呆。就在刚刚，他被老板解雇了。老板是一个年轻人，比他年轻了十岁有余。“月松啊，你也知道，”说话时，老板把电脑递给了旁边的工作机器人，工作机器人立刻衔接上了电脑的数据，“我们现在是信息时代，文书这个工作呢，已经不重要了。公司里就你和老张年纪比较大，我们呢，也不养闲人。优胜劣汰，你不能适应现在的电脑操作，我们只能做出这个决定，希望你理解。”闵月松听着工作机器人敲打键盘的背景音，走了神。“啪嗒，啪嗒……”像是雨点落在屋檐上的声音。现在已经没有雨了，有的只是人工降水，更干净更安全，也更冷冰冰。“啪嗒，啪嗒……”他是踏着工作机器人敲打键盘的声音走出了老板办公室。“砰”的一声，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闵月松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扫视了一圈，不到五平方米的屋子里只有一套桌椅和桌上薄如蝉翼的电脑。属于他的，只有一本书。他把书夹在胳膊下，感觉到来自老伙计的一些安慰。走过公司茶水间的时候，大家都聚在那里，看到他路过却不作声。只有和他年纪相仿的老张，走出来送他。老张走到茶水间门口又回头：“老闵，你的桌椅应该归我了吧？”茶水间顿时爆发出了阵阵笑声，好像还有人在说：“嘿，老张，真有你的！”老张只是嘿嘿嘿的附和着笑。
闵松月回到了家，掏钥匙开了门，现在这小区只有他还在用这种老锁，其他家都换了时兴的电子瞳孔锁，说是安全。闵月松觉得，是图个心安。他进了门，家里很干净，是早上上班之前收拾过的。他没有家政机器人，倒不是买不起，现在这个社会，机器类最是便宜，但他用不惯那玩意儿。隔壁邻居家的电视声传了过来，四面电视墙一齐发声，还真是有点吵。前几年社区要帮他免费安装，他拒绝了，他是个恋旧的人。闵月松家里电器不多，多的是书，一书柜一书柜的书。不过，今晚他不想看书，他想和人交流，和人说说话。
他敲开了邻居家的门。邻居老李，是个和他同年的人，选择了提早退休，享受生活。开门的时候，老李身后的电视墙还在放着节目，家政机器人也在安静的打扫，一切都显得平静而随意。老李先开口了：“老闵，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啊？落东西了？”不等闵松月开口，老李又接着说：“要我说啊，今儿别回了。你就该跟我一样，早点退休，多享受享受。现在的年轻人啊是越来越行了，这不，研究出这么些好东西，新东西……”闵月松走神了。刚开始，老李也和他一样，坚持工作、读书，过着以往的旧生活。直到有一次，老李的老伴急病发作。因为老李外出工作，家里又没有家政机器人，错失了最佳救治时间。后来老李就再没上过班，也逐渐适应了新生活。闵月松想起，在老李老伴走的第二年，老李曾对他说过，他觉得这新生活也没什么不好，享受的多了，想的也就少了，人呢，也就学会放过自己了。闵月松记得，老李说这话的时候，是充满希翼的。
老李仍在兴致勃勃地说着最近时兴的一款电视对话节目，闵月松打断了他：“不去了，”他像是在回答老李，又似是告诉自己，“以后……都不去上班了。”老李只是停顿了一下就又开始说起昨晚的电视节目。“想不想一起喝一杯？”闵月松又一次打断他。老李倒不恼：“可以啊老闵，这就开始享受退休生活了，我在网上订瓶酒，不出5分钟快递机器人就能送到！咱们可以边看电视边喝酒……”“我们走去商场买了，在外面喝，不好吗？”老李惊诧了：“机器人很快能送到，你何必跑一趟呢？你要学会享受。”这时，电视墙喊出了老李的名字，老李面色一喜：“得，不跟你说了啊。对话节目开始了，每天可就等着跟这节目说说话呢！”“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闵月松只好自己一个人走出小区，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地球防护罩——设计您想要的星星！”街上灯火通明，各色的广告仍在放映。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很少有人驻足，来赏一赏夜色。这城市，已经许久没有星星了。他想起了已经许久未聚会过的阅读俱乐部。那是他和几个老伙计最喜欢的消遣，可自从社区装了电视墙后，那聚会就变成去不同成员家看电视了。老李家有四面电视墙，所以他家也是后来最常聚会的地点。每次聚会时，隔着墙板的闵月松总是会对着同一页书读上许久。每一个字他都认得，可怎么都无法连成句……
闵月松在商场就喝醉了。他跌跌撞撞地走回小区，又跌跌撞撞地走到老李家门口，敲门。老李过了会儿才开了口，他身后的电视墙正在放节目的片尾。“老闵，你真去外面喝酒了？怎么喝这么多！你我年纪都大了，该多保重身体了……”闵月松在他的话语中慢慢地靠墙蹲下了，动作缓慢而沉重。他把脸埋在双手里，肩膀开始颤动起来。那颤动很剧烈，就像寒风中颤动的枯叶。他好象在哭，哭得很伤心。
闵松月突然把头抬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是一种怎样的笑。“你能……相信……吗？”他断断续续的，仍在笑，好像在说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商场里……居然没有书店！书店里……居然没有书！”
“砰！”老李的门关上了。
指导教师：钱 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