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浸在春夏秋冬
戚心怡(河北省唐山市第一中学高二)
在那样一座温婉的江南小镇里,匆匆逝去的春夏秋冬仿佛也带上了一抹柔和。光阴逃得飞快,像流沙从指缝溜走,不回头,不眷恋,不停留。记忆中那个身影还站在青石板的小路上,把对我这个孙女的爱,揉进了春花秋月,揉进了那夏日荷塘、冬日雪。
一盏春茶度黄昏
夕阳悠悠地伸展四肢,在那刚被雨洗过的青砖黛瓦上兜兜转转。暖风路过窄窄的小巷,吹散了一缕缕淡淡的茶香。槐树下坐着一个瘦削的老人,怀中抱着一个白净的女娃。太阳用这一天最后的一点阳光给老人镀上了金边,顺便在石案上的茶盏里也撒了些。
小女娃捧起和小手一般的茶盏,抿了一口,霎时两条细长的眉毛拧成了个疙瘩,嘴角向下撇着,对老人说:“爷爷!这茶怎么是苦的啊!不好喝!一点也不好喝!您天天喝茶,也不嫌苦!”老人哈哈大笑,揉着我的小脑袋,说:“这茶呀,是先苦后甜,越品越香!你还小,尝不出来,等大了,就该明白,这茶味儿都掺在苦里。”
天空蓝蓝的,透着一层暖橘色,四月的风不吵不闹,轻轻抚过刚淋了细雨的槐叶。石案上的香茗,还有一个老旧的戏匣子,放着“抬望眼见空中月色清明”的戏。石案旁,小小的我依偎在祖父怀里,处处透着江南的静谧与安详。
那样悠然的春日黄昏,在当时在普通不过,可现在想来,却值得我怀念珍藏一生。
夏日萤火夜泛舟
夜空像是让人用墨染黑的,然后又用白色点了几个小点,绘出了满空的繁星。夜空下的河,则像是绘画完毕后用的洗笔池,也黑漆漆的,河面是另一篇绝美的夜空。夜空与夜空之间,是欢舞的萤火虫。
河面的芦苇荡里漂出一叶小舟,爷爷仰面躺在舟中,我半倚船舷,手指浸入冰凉的河水,仿佛在抚摸一块美玉,感知那清凉丝滑的触感。一圈圈涟漪漾开,撞上了船身,又匆匆折返,形成交错的纹路,终归平静。
小船任夜风掌舵,缓缓而行,像是船行画里。那些提灯照路的小虫很快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在夜空中挥着胳膊,似乎也想要加入这盛大的舞会。爷爷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看了一会儿,便坐了起来,说:“来,爷爷帮你请下一只来!”说完,他半眯着眼,盯住一只最近的萤火虫,大手轻轻一拢,将那个柔和的光点藏在了掌心。
我欣喜若狂,终于有机会欣赏这可爱的提着灯的小虫了!爷爷翻开手掌,那小东西正在他手中缓缓爬行,留下一行淡淡的光路。我正想凑近些,那小家伙却猛得飞走了。
爷爷笑吟吟地望着我,漫天萤火照亮了他的一头白发。
秋叶零落引愁波
一片片黄叶乘风而下,在空中划出了自己的痕迹。秋风有些凉,穿行在有些空荡的小院里。
爷爷躺在床上,原来瘦削的他现在又添了几分憔悴,脸上皱纹密布,每一道褶皱里都像藏了无数岁月的秘密。我坐在屋里陪着爷爷。
爸爸妈妈站在院子里,神情很惆怅。
我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天夜里,爸爸妈妈把爷爷送进了城里,第二天回来后,爷爷好像一夜间老了好几岁,爸爸的眉头金紧锁着。
“孙女啊。”爷爷忽然叫我。
“在呢。”
“再给爷爷唱一首《小燕子》。”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唱着唱着,爷爷哭了,蜡黄的脸上挂了两滴浑浊的老泪。“爷爷……为啥哭啊……”“没啥,唱得好听!”他用大手轻轻抹了一把脸。
两天后,在那个萧瑟的秋季,爷爷住进了医院。那时我才知道,爷爷得了一种很严重的病,叫做肝癌。
雪夜长歌送魂去
爷爷转院到北方去治病,我也跟着去了。
北方的雪可真大呀!飘飘扬扬,把大地覆盖得严严实实。
爷爷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雪:“还是习惯了看雨,这雪,怎么看都别扭。孙女,你过来,站在窗边得冻坏了。”我乖乖地坐在了床边。
“再给爷爷唱两句,爷爷就爱听你唱歌,你一唱,我这身上就不疼了!”爷爷拉着我的手说。
我又唱起了《小燕子》,爷爷又哭了。
第二天早上,爸爸红着眼睛带我去了医院。
爷爷安详地睡了,病痛再也不能奈何他了。这一次,我也哭了。
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北国冬日,爸爸告诉我,夜里爷爷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孙女唱歌真好听。”
爷爷走了。
多年之后,每当我回到故乡,总要在大槐树下沏一壶很苦很苦的茶,抿一口,望着太阳渐渐西沉。夜里,也总要去河边走一走,看看那依然茂盛的芦苇,和漫天飞舞的小虫。可做这些事情的人,只剩了我一个。
四季悄悄移了脚步,我的记忆里,却依然是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把对我的爱轻轻浸在光阴里,成了一坛名为“岁月”的陈酿。
【获奖理由】
本文写的是第二个题目,以“我”和爷爷在一起的生活片段作为主体,每个季节中都留下了关于爷爷的美好回忆,季节在这里成了记忆的载体,似乎也有一点人生不同阶段的寓意,春天是“我”的生命开始,冬天则是爷爷生命的结束。作者比较善于营造意境,将不同季节的景象与人物的情感融合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