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佩琪

全国优秀小作家      发布日期: 2019-10-29

个人简介 

颜佩琪,就读于山东省实验中学。热爱书法,喜欢带着相机走一路拍一路,喜欢拿着笔随时写点什么。曾在多个全国性书法比赛中获得优异成绩,随文化交流团赴俄罗斯友好访问,作品参与2013年中俄文化展览。在学校积极参与学校活动并获得好成绩,是校园电视台的本届负责人之一,策划了一期校园新闻并多次参与主持与采访活动。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对过去毫不后悔。相信毅力,也相信坚持就是胜利,回首过去的时光,可以淡然微笑说出:“I think it's worthwhile.”

 

写作感言

对我来说,写字是一件令人愉悦和放松的事情,是心中所悟脑中所想,再于笔尖流淌的过程。最喜欢捕捉心里一刹那的悸动,在脑海中细细品味,落笔时仿佛还能听到那时的声响看到那时的景色。无意模仿谁的笔迹思想,却又会或多或少的受到一定的影响,偏爱古籍里的言辞文藻,总是幻想着回到千年前的时光,执笔临窗对书卷,听雨落屋檐,感叹林花谢了春红。这么想着就会不由自主地带了一些古旧的感觉,言辞说不上瑰丽诡奇,只是想要认真地雕琢每一句话每一个词,将心底最柔软最细腻的故事讲给大家。

 

【作品选萃】
 

红如鲜血,白似月光

颜佩琪山东省实验中学高二
 

初秋总是有下不完的雨,风缠绵着雨丝, 吹走一夏的炎热也卷落一夏的绿,似乎是一瞬间,整片天都阴沉下来,似这个葬礼般压抑。年轻的面孔上覆了悲伤,大概是为了黑色棺木中沉睡的女孩子吧。

是他们的高中同学,被他们叫做“白玫瑰”的女孩子。

白玫瑰是30班总坐在第一排的那个女生。瓜子脸,不施粉黛,五官淡淡的很容易被忘记,只一双眼睛在谈到文学或历史的时候璀璨如夏日里的星光,嘴角总是挂着微笑,宠辱不惊。墨黑的长发乖巧的扎起马尾,不像其他女生那样烫了或染了披在肩上。见到她的时候总是穿着校服——或许是因为极少在校外见到她。冬季校服对她来说总是宽大的,将她娇小的身躯包在永远干净整洁的海蓝色和白色中;夏季校服的裙子则是恰到好处的露出了白皙的腿,纤细的脚腕。她整个人都散发着阳光的味道,就连在阴雨连绵的毕业季,有她坐在前面就是美好而爽朗的。

就像是一朵纤尘不染的白玫瑰。

可似乎她与谁的关系都是浅浅淡淡,大家每天进门的时候都会看到白玫瑰坐在位子上看书,有时候是张爱玲,有时候是一本诗集,这时候都会友好的问候一句“早上好啊。”她就会从书里抬起头来,带着微笑回你“嗯,早上好。”从来没见她和哪个女生关系特别近,也没见她参与了哪个圈子,但是她谁都不得罪却也不曾让谁了解过自己,别的班的问及白玫瑰,大家也只是知道是坐在第一排,很喜欢文学和历史的女孩子。

她好像也没有谈过恋爱,也从来没有无聊的绯闻传到她身上。不知道是因为内敛的性子还是因为过于空白的人际关系,或者是大家觉得这种事情哪怕波及到她也不会有什么有趣的回应。她是一个只知道书和文章的女孩子啊。

不过白玫瑰的成绩说好不好,说差似乎也谈不上,偏科很严重。也是了,一个每天沉浸在春花秋词历史铭记中的女孩子,很少会对理化感兴趣。班主任不止一次的找她谈话,希望她能少读点小说和诗,多做几道题,毕竟学校是理科重点学校,文科生不会占到太大的优势,多做点题总是好的——为了自己也为了升学率。白玫瑰乖巧的应着,微笑着,眼眸中似乎还有点委屈和歉意,班主任见她乖学生的样子,也不再多说,又想到她在作文比赛和朗诵比赛中总是拿到好成绩,文史成绩也是优异的,叹了口气便让她出去了。

今后的白玫瑰依旧捧了诗集坐在窗户边静静地看,在作文比赛和朗诵比赛中拿得好名次,文史成绩笑傲榜首。班主任看了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谈话,劝她好好做题。

甚至有听她讲历史的同学觉得负了人情,主动帮她学理化。她旁边的座位上轮换着拿着题本和红笔的学生,成绩渐渐提升,旁边的位子也空了出来,像往常一样。谁也没有提到帮白玫瑰复习的事情,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高三的时候,班主任拿走了白玫瑰的所有诗集小说,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从五楼丢了下去。刚下过雨的校园里积水一片,黑洞洞的水潭张开了大嘴吞噬掉了泰戈尔歌德莎士比亚张爱玲席慕容,也吞噬掉了白玫瑰的眼底的星光。

剩下一年里白玫瑰似乎是换了一个人,不再捧了小说诗集,桌子上摊开了的是物理和数学,每天早上也不再早早的来了教室微笑着向大家问好,当然,嘴角的微笑也随着落进了尘埃中消失不见。

班主任惊异于她成绩的飞升,每次看着成绩单笑着说再努努力重本没问题;同学羡慕于她的闪耀,更多的人来和她套近乎想要得到什么秘籍或者方法,对她说早安的人少了她也用不到同学来辅导物理了,关系看上去似乎从未变过但是谁都知道其实只剩下“同班同学”了。

心照不宣。

高考谁都没有见到白玫瑰,有人说她出国了有人说她早就被录取了。大家约好了拿着录取通知书来聚会,快结束了班上一个女生才突然提起“白玫瑰呢?她怎么没来?”大家这也才发现少了她,不过也只是提了一句,“出去玩了吧?”“哎呀人家早就被录取上了肯定逍遥去了。”“不来就不来吧也没啥。”

没有人打电话问问她,没有人知道她的电话号码。

直到欢乐而惬意的暑假过去,大家即将带上行李各奔大学时,不知谁在班主任那里听说:

“白玫瑰去世了”。

在自己家浴缸里,割腕自杀。

鲜血浸泡了她的面容,妖冶的鲜艳的,连五官似乎都精致明亮了起来。被丢下去的诗集小说被她一本本捡了回来,封面上美好如初,内页已经污秽不堪。最上面是名牌大学红色的录取通知书,红如人们熊熊燃烧的欲望,红如鲜血。

大家眸里尽是悲伤——悲于一个女孩子香消玉殒,走出葬礼大门,过不了几天,他们会向大学同学像是讲故事一样讲出来这个女孩子,或许最后还会感叹着说一句“已经被录取了啊啧啧……”

如白玫瑰一般的少女最后按她的遗嘱在诗集和小说的陪伴下躺在一片红玫瑰上,流尽鲜血的她看上去更加白皙透明。

录取通知书放在胸前,映衬着女孩子浅淡的面容。

红似鲜血,白如月光。

 

 

颜佩琪山东省实验中学高二
 


“黑子,帮我去保个人。”

“哟~谁啊还能让宁姐你这么上心?”

“秀秀,京城大户人家的闺女,这次难逃了他们家。”

阴暗湿冷的地牢里,铁链划着斑驳的石砖发出清亮而压抑的响声,就像是嗓子已经沧桑却还捏了声调拧了身段的老花旦。一步一步走着,腿脚一跛一跛的,黑眼镜知道身旁这个女的左腿卡了一枚弹片他们至今也没给她取出来,入了狱被屈打了多少次也数不清,就算活下来这条腿早晚得废了。

利落的短发被削的不成样子;全身浮肿着,破麻袋样的囚衣掩了她傲人的身材;本来一把妖娆性感的嗓音也被折磨得似啼血的杜鹃,说一句,耳膜都似被铁片划了一道,紧接着心里隐隐作痛。

“她呀,模样生的比我标致多了,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气质也好的没话说。眉眼弯弯的,笑起来眼里就像是聚了星光,看的你半边身子都麻了。哎,我那床板下面偷藏了张照片,你去取了,也好找。”

女人的声音沉沉地砸在牢房里,沙哑的甜蜜的幸福的。刺眼的阳光自窗洞里突兀地照进来,伸手去遮又惹的铁链一阵啷当。“我阿宁半生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终还逃不过美人的温柔乡。享过有人为你洗手做羹汤,有人关心你,就是个女人,也值了啊。”末了临踏出地面,回头再嘱咐一句:“找到她,安顿好她,告诉她我对不起她,这辈子作的孽下辈子再慢慢掰扯。”

隔了墨镜看逆光站着的女人有些看不真切,明明已经丑的不像样,却还是瞧着了她一身短打曲线妖娆,腰间别了枪依着车笑的模样。

“唉我记得了。”

低低地应一句,回身去小半截床板下摸索出那张照片。旧的,发黄的,边角还毛刺刺的,面部有些磨损但也依稀看得出眉眼。

“蛮清秀的姑娘。”

窗外一声枪响,饶是黑眼镜这般生死线摸爬滚打活下来,枪响当曲听的人心里也是一悸。

他知道,一个人死了。

另一个,怕是也如死一般了。

这是1969年10月,天晴,残阳如血染透了京城枫叶。

 


几个月后,黑眼镜为了另一桩生意再度回到北京,在少东家的院子里看到了个姑娘,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少东家的“妻子”。

明眸皓齿,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只是眼里似乎少了点什么。面容清秀,似是旧时相识。

成了交易后将东家拉到一旁,“解少爷,您妻子,霍家小姐吧。”

一块上好成色的玉佩被塞到手心,身侧的人眯起一双好看的眼“别胡扯”。

黑眼镜笑笑,将玉佩推回去,“是一位故人让我保那姑娘平安,现下她在您这里倒也是安全我也有个交代去了。”

解雨臣皱起了眉头拉他去书房,“你那位故人,都给你说了些什么?”

一盏茶的功夫,解雨臣将黑眼镜自正门送出,转身走到天井的海棠下,揉揉霍秀秀的头发。

“秀秀,收拾收拾,我们去美国躲一阵。”

“可是,宁她……”

“没事,这就是她的意思。”

“好,我这就去。”

这是1969年11月,西风凋零了残花败叶。

 


时隔多年,动荡混乱的年岁已经被人们遗忘,北京这座古老的城市也因那十年重添了新的伤痕。

斑驳的城墙上还有未除尽的代表那个年代的口号,烧焦的古木紧缩了身形无声地哭喊,红漆门也早在谁家的炉膛里燃烧为灰烬了——正如那个年代的大多数人一样。

黑眼镜拿着一张纸向邻里街坊打听着上面写的地址,平日里多事的婆娘瞄了一眼后纷纷躲在一旁,三缄其口。

后来胡同口坐着喝茶的老大爷把茶碗一磕,朝胡同底扬扬下巴“喏,里头那家,就住一寡妇,门没咋开过,倒也有时有个挺干净的小伙给她送了钱和衣服。买菜的时候碰到几回,脸儿也郁着,听说院里头理了个坟头,怪瘆人的哟。”

四周闲扯的女人婆娘也放开了顾忌说了起来

“寡妇院挺大,我瞧着像是谁家的小老婆呢。”

“模样倒也标志,听说还穿旗袍咧。”

“啧啧年纪不大就克死了丈夫,孀居也得十多年了吧。”

黑眼镜站起身谢了老头直直往胡同里头走,立了门前,敲敲乌色漆了的大门,里面传出了带了咳的声音“没锁,进来吧。”

霍秀秀正敛了旗袍坐在石凳上染指甲,左手手腕上一只玉镯温润着面容,抬头瞧见黑眼镜,柔柔地笑了。历尽风霜的面上已如这座城池般刻了皱纹,四十多的女人红颜换了苍颜,可笑起来还是眉眼弯弯。

“我知道,你也该来了。

“你们那天在书房,我都听到了。

”可怜小花哥哥瞒了我两年,孩子出世了才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办?

“她最后,什么样走的?”

黑眼镜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摸出从牢房里带出来的那张照片,郑重其事地交给她。

“她,不好”,想了想还是如实地说了“瘦了,但浮肿着

“头发被削的很难看,腿跛了

“最后,枪决,我没敢看。”

“叮”的一声,小银匙掉在石桌上,小半碗凤仙花汁洒在地上,开出一朵朵妖艳的花,霍秀秀伸出手抓住褪色的照片,眼角闪了泪光,紧紧抿着嘴唇极力忍耐着什么。

“秀秀?”

“我没事”霍秀秀自屋里拿了毛巾擦了桌面又端出壶茶,“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了,她最后见到了朋友,应该也不寂寞了。

“多俊俏一姑娘,身材好,模样好,怎偏偏就是个……

“可那又怎样,她给我讲笑话,带我逃出去看烟火,去跳舞,去看画展。

“说喜欢镯子,金的银的玉的一只只的送,我堂堂霍家大小姐,什么首饰没有,随口那么一说她也还认真了,她送我的我怎么能不戴呢?她送的,什么都是好的。

“她胃不好,我找厨子学了煲汤悄悄给她送去,头几次多难喝啊都忍着咽下了,后来才晓得她在我走了之后就吐的要死要活。不过后来好在是给调过来了。

“谁都知道借我身份借小花哥哥的身份还能安全离开,她那边的人找上门来,我都答应了,她愣是杀进来用枪把人送了出去。她不让我沾哪。多少回半夜醒来瞧她夹了烟坐在窗户边,警觉的盯着窗外,半晌回头凉凉地说一句‘秀秀啊,我也身不由己啊。’

“我能说什么,我什么也说不了。”

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眼泪缓缓地掉了下来,洇了脂粉,最后连声音都带了哭腔。

“平日里多精明的一人啊,怎么就这么傻,不过风言风语多了些,就找上人家去理论,结果被人认出来直接……

“她走前说想看我穿艳红的旗袍,我都找了人做好了,什么都备着了,像大闺女出嫁似的等她回来。

“结果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啊。”、

茶凉落花闲,也无心再说些什么。霍秀秀支撑着进了里屋,“我躺会,你走的时候带一下大门就行。”

“哎。”

临了傍晚,解雨臣推门走进来,倚着床边坐下,手轻轻地抚过霍秀秀的鬓角。

“小花哥哥啊,扶我去树底下吧。”

幸得以存的海棠树下立了个衣冠冢,霍秀秀靠着解雨臣坐在冢旁。

“过几天,给老幺重起个名吧,霍思宁这名不能挂她一生。以后就靠你教导了。

“霍家,不能殁于我手啊。”

“别胡说。”

“我没胡说,我知道我也没多久了,阿宁的事瞒我两年,这病你还想瞒我几年,我听得她喊我了,定是一个人无聊了,让我上去陪她去。

“二十多年,我也该去了。

“小花哥哥,真觉得欠我什么就好好教养着思宁,让她别像我一样,拿不起放不下,别一生都被一个人拴着了。

“那样太幸福,也太苦了。

“太苦了……”

 1990年5月,晴,海棠欲烬人不复,此去经年,思卿未改。

 

以文章立于千古

颜佩琪山东省实验中学高二
 

有的人,用文字就能轻而易举地击溃人心第最坚实的防线。

他们的思想言语如同触手一般,蔓延触及内心,摸索着并且探问你在害怕什么,你为什么流泪,你在哪里丢失了灵魂谁又向你归还。然后,柔软的触手瞬间就变得坚硬无比,刺穿你的千层防线,攻城掠池毫不拖泥带水。他们的文章在那里伺机等待下一个伤心的愤怒的漠然的感性的理性的人,你看过后被刺中后捂着伤口离它远去,然而痛感和悸动与他们的言语一起深深地印在你的脑中,挥之不去。

这种人如今越来越少,这样的文章也越来越少。它对写字人的要求太高,要构思精巧,要文字曼妙,要情节细致,更要才情绚烂。好文章就像是荒郊野岭中客栈里受人喜爱的老板娘,身材脸蛋俱佳,有一段美丽而疯狂的故事,更重要的是她解风情,鬓边的簪花与裙边的纹饰一起动摇着人们的心思,袖口露出的皓腕就像是深夜的白月光。兵荒马乱时期要安身已不易,现如今又哪来的带着故事长袖善舞片叶不沾身的老板娘?好文章也一样,越来越少。

放在千年前,有一身正气却又不失玩味之心的司马迁,有才高于世情缠万千只可惜错生在帝王家的李煜,有潇洒自在懂得玩乐拈花佐酒的李渔,有《文心雕龙》有《红楼梦》,甚至还有《书谱》和《道德经》。放在近现代,有心思细腻的张爱玲,有大气亲切的老舍,还有我极喜欢的文思诡奇语言一击命中的冯唐。

个人独爱《道德经》的玄奇。读一遍只觉得韵味妙丽,看不出有何玄幻和大悟;再读至三度,粗懂老聃辩证和不变永恒的智慧;或许待资历丰富,阅得人间欢喜悲伤历经人情名利场,再精心祛杂,诵咏经文至如临在目,方悟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再有如《书谱》,其立论之高迈,辞藻之华丽,行文之婉转,一千二百年过去昭彰前世启迪后人,它依旧熠熠生辉。它是书法标准论,但也是对千年书法蕴含的人之常情、社会伦理的记载,更是对秦风汉骨、魏晋风流的映照,源于书又超于书。

其中有云:“醇漓一迁,质文三变,驰骛沿革,物理常然”孙过庭认为变化是常有的。自杳冥的远古以来,夏尚忠,商尚质,周尚文,晋尚韵,唐尚法,宋尚意,元尚古,如今呢?如今人们更尚钱。一次路过美术馆正展着某大家的书作,每一个字都是一样的,飞白多墨色乱,没有轻重缓急,没有大小的调和,是急躁而不是洒脱;每一幅都是一样的,大,巨大,动辄挂一整面墙——只因为作品按尺寸卖钱。看第一幅还觉得大气,看到最后只觉得自己像是跳上岸的鱼儿,长大了嘴徒然呼气然而进气稀少。

中华上下五千年沉淀的珠玉文字在如今寥寥无几。

写,都写,全民皆写;为自己写,为生活写,为社会写;为感悟,为回忆,为人,为钱。名利场过于繁华,缀满珠宝珍翠的双手蒙住多数人的眼睛,甜腻诱人的声音如同情人耳语:“来啊,来啊,来拥有我啊。”他们被迷惑了,他们为之倾倒为之癫狂,拜倒在火红耀眼如熊熊燃烧着欲望的石榴裙下。光走还不够,要用跑,向前跑,向钱跑。写的不再是文字,不再是脑海里勾勒的故事,都是钱,笔下流淌的都是钱的符号,心里想的都是住豪宅开豪车有一张鲜亮的面孔。忘了当初执笔时的“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十年方出的剑也不磨了,推敲也不敲了。有文思时,笔纵如飞,不管逻辑不论章法,写完交稿拿钱挥霍,一气呵成;没文思时,瞎编滥造,更是不纵才情不研情节,毫不爱惜自己,为了出名为了金钱名利,什么都做,抄袭成风、制造话题,拿着心里都没底的东西,面向社会说“我负责任地写出了这个”。

沉不下心,静不了意,写出来的文章都是浮躁的,只有意乱而没有让人情迷。高速运转的社会,什么都是快速的。快车快餐甚至还有所谓的“快文学”。千篇一律的内容,千人一面的主角,快速发展的剧情刚到高潮便草草结尾,有如歌唱家唱到高音时突然被抑住了喉咙。文字当然是慢的,文字应当是在繁忙生活里中心灵的归宿和寄托,是陈年的好酒和老朋友,是春雨细细滋润的新茶,是微风拂过斜挑的珠帘飘散了檀香袅袅,是花自飘零水自流。好的文章即使读起来心中如有千军万马呐喊前行,旌旗飘扬擂鼓阵阵,但合上书页后你刚刚所看到的却让你整个人沉静下来,从喧嚣烦忧的生活中找到宁静。

“文章憎命达”是一句绝佳的话。司马迁若是在政坛上平步青云或许《史记》就只是南柯一梦,中国历史也会或多或少弥漫着那时候的腐朽的味道;李煜若是没有生在帝王家没有生在那个分裂的时代,他或许不会有如此艳丽的诗词,或只是一味的艳丽而没有了哀戚和更深的感触;若是没有生长在平民百姓家若是没有体验过饥饿和困苦,写出的东西或许就只是空谈,脱离了最原本的生活。

没有经历过白眼冷笑,心里没有过大起大落大悲大喜,没看到过天桥上的耍把式天桥下的瘦骨嶙峋,不知道青菜鸡蛋市价几何,没有在彻底否定中翻身搏斗,如何写得出贴合人民内心的文章。没有人会对着领导发言稿看的高兴,也没有人愿意将空洞的文章反复翻阅,更没有人愿意看瞎掰胡扯的故事。

写字的人最应该是纯净而敏锐的。身处闹市却可以窥得一丝宁静,在污浊中开出洁白无瑕的芙蓉,然后将这丝宁静带给世人,让花香飘远。写字的人最起码要对自己的文字负责,对读者负责。写历史就要遵照历史,写社会就不能夸大其词,写感情就要让人们想要去爱身边的亲朋好友、提防心胸狭窄的小人。写字的人应当要爱惜自己的,写不出来就停笔,不必为了金钱名利葬送自己的前途身体以及名声,古代文人的洁身自好应当是被传承下去的。

希望在以后还会出现更多的让人欢笑叹息流泪感悟的好文章,可以摆脱世事烦忧,在青灯下执一盏茶,听窗外细雨,沉溺在金戈铁马或桐木琴声中,品味主人公的喜怒哀乐,合上书只想窗外风雨究竟是谢了林花春红,还是润物细无声。

亘古不变的,以流传千年的思想精神为纵线;变幻莫测的,以历朝历代的才情文思为橫丝,交织出万里长卷。书香伴随花香自伏羲帝时期穿过阻隔氤氲着今世,又将承载更多飘至未来。静心宁神,执笔对书卷,以文章立于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