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涛:老村(十一届文心雕龙杯征文一等奖)

     发布日期: 2019-04-26

老 村

龚 涛(山西省大同市第一中学高二)

冬日的清晨,三爷走出旧村子,坐在玉米地前的黄土梁上发呆,抬手吸一口烟锅,眼前随后便雾蒙一片,是烟吗?不,好像是泪……

三爷是老坊村的人,村子里只有二三十户人家,还大多数是上了岁数的老人,为数不多的几个年轻人早出晚归谋生计,小孩子也都在外头上学。前几年,这村子还生龙活虎的,但这一代代都在谋生,立志“脱农皮”,终于,只留下一众老人还守着那一片黄土地。

三爷不是啥大人物,只是扎根在这儿的一个普通农民,早些年在外打拼,没有子嗣,但心眼好,见识高,村里人都尊敬他。

两年前这个时候,书记小王回到村里,在村委会留了几天,每天村委会前停着好几辆车子,办公室里整整齐齐黑压压一片,村里的主任、书记每天都风风火火地走进走出,而三爷以村民代表的身份也坐在里头。

“脱贫……嗯……”回家路上,三爷一直在咀嚼着这几个字眼,路上,栓子见到三爷,便问:“呀,您这几天在大队里头干啥呢?这阵势,恐怕是要出大事了!”三爷摆摆手:“不担心,是喜事哩!说是要脱贫,给大伙盖新房子呢。”栓子听得一怔:“呦,这事可当真?”三爷不再讲话,只是抿嘴笑笑。毕竟村子小,这点事不到一天工夫便传遍了全村,每当人们再详细追问,三爷只是笑笑,不再详释,只是一口一口吸着那嘴旧烟锅,眼睛微眯,看着远方。

第二年年初,分房工作进行得十分热闹,整个村子都翻涌着,沸腾着。三爷却异常冷静,这几天,他绕着村子一圈一圈地走,看什么都觉得格外亲切。谷场上的谷堆,是他和栓子一起垒起的,栓子的杆叉坏了,还是借他的哩!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还有二妮的豆子,是他和老婆子帮着运回去的。二妮这孩子一个人带着俩娃,娃儿们又早早没了爹,这小丫头,怪可怜的。自家院子那堵坏掉的土墙,是小虎花了好几天时间拉水泥,沙子,砖头,在夏天的毒太阳下顶着毛巾砌起来的……看着看着,他漠然失神,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锅。

如今,三爷已经住上了新房,白净的墙壁,光洁的地板,连灯光都亮堂堂的,却始终照不亮三爷的心。几盅酒下肚,三爷坐在炕上闷声问:“老婆子,咱换新房啦,你高兴不?”正在刷洗碗筷的大娘听后,急忙在围裙上擦擦手:“老头子,换了新房,咱就不那么灰头土脸了,人们有钱赚,娃儿们也有学上了不是?你还有啥不放心的呀!”他不说话,又吞了一盅酒下肚,火辣辣的,烧得胃里不舒服。

过年了,三爷又徒步回到老村,坐在玉米地前的黄土梁子上,望着远方。

夜里,三爷无心吃饭,拿着他的烟锅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眼前雾蒙一片。忽然,门开了,栓子提着几个袋子进来,进屋便从袋子里拿出餐盒,给三爷摆了满满一桌子菜:“寻思着您俩过年没人陪,这不,小酒馆开张赚了点钱,咱也不怕张不开嘴了,借今儿个给您俩摆桌菜,就当是给您多年照顾我栓子答个谢!”三爷放下烟锅,“哎……好,好啊……”栓子也入座,大娘前前后后招呼着。

不一会儿,二妮也赶来了,带着俩娃,“三叔,这是咱自家的土鸡蛋!”俩娃脸蛋儿红扑扑的,脆生生地叫:“三爷爷,过年好!”二妮摸摸俩娃的头:“今年养了些土鸡,娃娃们也能在咱自个儿村上学了,我呀,再也不担心俩娃娃没着落了。”说着说着,竟流下泪来,脸上挂着的,却分明是幸福的喜悦。

深夜,人都走了,三爷一人喝得醉醺醺的:“老婆子啊!我起初怕这人富了,心也硬了,满眼是钱,却没曾想,这人富了,心更热啦……”大娘竟也端起一杯酒,三爷扯开嗓子唱了段晋剧,在沙哑的音色中,眼前的灯光映着月色,渐渐模糊……

(指导教师:庞明艳)

【获奖理由】

本文以小见大,从身边小事“农村贫困搬迁”映射出中国梦的逐步实现,让宏大主题显得贴近现实具体可感。更为难能可贵的是结尾部分的升华:中国梦绝不只关乎经济物质的繁荣,也强调情感精神的充盈。文章语言质朴,自然流畅,表现出良好的基本功。